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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昌星: 最大走私家族生成之因 十年一梦赖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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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是否可能在司法程序没有结束前回国,赖昌星提出了三个条件:其一,远华案主要涉案的官员,比如庄杨等人的公审档案能否公开;其二,远华公司骨干们的案子能够重新审视,因为他是主犯,其他人责任轻微;其三,专案组能够“换些人”。


十年一梦赖昌星


曾明娜(右)与赖昌星十年前刚到温哥华时的合影。资料图片



1999年,接到举报的调查组进驻福建厦门,听闻风声的赖昌星辗转逃到加拿大温哥华,一进一出间,远华特大走私案曝光,举世震惊。

十年倏忽而过,300多名受到法律追究的涉案人员,有的仍在服刑,有的病死狱中,有的已重获自由。无论在厦门还是晋江,涉事者都尽量回避对“远华” 的回忆。不过,主要嫌犯赖昌星尚未归案,“远华案”远未尘埃落定。而十年来,由于遣返、引渡的悬疑未解,潜逃者赖昌星从未真正淡出过公众的视线。

十年或许也是一个转折的节点。2009年5月,赖昌星的前妻曾明娜携女回国,似在暗示主要当事人的态度转变;而年底的加拿大总理破冰之访,也让外界期待政府层面对事件的可能推动。

在远华案发十年之际,我们再度聚焦赖氏家族和他们的栖身之地,除了关注这一焦点事件的最新走向,更希望以一个合适的距离和角度,审视中国史上最大走私家族的生成之因,生存之道。十年一梦,除了喧嚣尽处的幻灭感,应该有更多东西随远华案写进历史。

赖昌星回首十年逃亡路



他谨慎地应对媒体,又偶有直言不讳的情感表露。十年的异国逃亡生涯,让他逐渐改变着对人生、对过往、对未来的判断

本刊特约撰稿人/丁果(发自加拿大)

远华案涉嫌主犯赖昌星的加拿大逃亡之路,已经十年了,虽然许多人都认为赖昌星在加拿大可以为所欲为,吃喝玩乐,但他自己很清楚,他仍然是个逃犯,是 一个有案子在身的人。在刚刚过去的这个秋天,他首次在电视台演播室接受采访,面对我的提问,他承认自己并非是一个自由人,随时都有可能被遣返回国。

“投石问路”

十年的官司几经起伏。现在,赖昌星的难民申请被拒,等待着第二次被遣返前的风险评估报告审查。看得出,他颇有“过一天算一天”的消极心态。当然,按民间观点,凡事逢“十”常有变化,对赖昌星来说,最大的变化就发生在今年早些时候——他的前妻曾明娜携带女儿赖真真,自愿回到中国,这是不是征兆?

曾明娜2009年5月初就悄然回国,此事一直没有被曝光,三个月后,笔者在专访加拿大移民部长肯尼的时候,肯尼直言不讳地表示,曾明娜、赖真真已经 回国,她们是自愿回去的,加拿大无意也不会继续关注曾明娜的案件,那个案件“结束了”。随后,外界才知道曾明娜母女回国的消息。

肯尼也主动表示,如果赖昌星要循此模式回中国,移民部乐见其成,也“愿意提供所有需要的帮助”。肯尼的谈话播出后,被全球中文媒体广泛报道,随后是 英文媒体纷纷跟进,赖昌星送妻女回去“投石问路”,类似的标题俯拾皆是,“赖昌星回国之日近了”的猜测也甚嚣尘上。一时间,赖昌星再次成了新闻的焦点。

不过,赖昌星却对媒体玩起了“捉迷藏”,手机关闭,人无踪影。除了偶然与一家媒体的记者撞见,闲聊几句之外,唯一的一次公开出现,是在其律师的安排 下接受加拿大最大的英文媒体《环球邮报》采访,但谈的还是老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消毒”,怕“赖昌星想回国”的媒体报道,影响他的法庭程序和法 官的心理。

到了秋天,赖昌星终于出面,接受笔者专访,谈了他逃亡十年的心路历程,也谈了他是否可能自愿回国的事情。之后,我们又电话采访了一些内容,大致可以勾画出他的想法轮廓。

那种绝望“很难说得清楚”

潜伏在加拿大的前一年多时间,赖昌星经常白天泡在赌场排遣恐慌,晚上给国内打电话了解案情。在加拿大被抓捕的瞬间,赖昌星有万念俱灰的消沉,“如果被遣返回去,肯定没命了”,他承认相当害怕。直到后来开始申请难民,从看守所出来,心情才慢慢平复。

赖昌星记忆犹新的是,他是戴着脚镣手铐上庭的,“好像杀人的重犯”,那时候的每一步移动,都觉得漫长沉重,他说自己还是有“悔不当初”的感觉。

三年前的经历也让他难忘:可能被遣返回去的那一刻,移民部把机票都准备好了,在机场,赖昌星以头撞柱,血流如注,那种绝望,“很难说得清楚”。

赖昌星对自己心路历程的回顾,简单而无修饰,但可以读到他“求生本能”的强烈,以及要活下去的简单目标。赖昌星是一个“惜命的人”,并非外界媒体描述的“亡命之徒”。

赖昌星曾经是福建首富,也是极尽奢华排场的人,甚至很嚣张。然而,十年的逃亡,显然消磨了他的锐气。他这样描述现在的想法:“平平安安过日子就是福,风风雨雨太辛苦,像我这样的,代价太大。”

见过赖昌星的人,都说在加拿大逃亡十年了,赖昌星还是“很土”,不过,言谈之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精明。赖昌星的法律意识很强,对媒体报道也很在意。

赖昌星承认,自己来加拿大十年,结交了不少新朋友,也有找上门来要求合伙做生意的人,甚至从香港、纽约来的都有,好像他真的无所不能,可以“点石成 金”。另一方面,也有温哥华的人抱怨说,赖昌星“骗了不少钱”。对此,赖昌星当然抵赖:一个不自由的人,怎么可能大手笔做生意?

无论在哪里,以赖昌星的性格,都不缺朋友。但长期回不了家乡还是让他惆怅。赖昌星说,虽然常在外面吃饭,但还是最喜欢自己煮的地瓜咸鱼粥。现在,赖昌星还会很频繁地给老家打电话;老家出来人,他在温哥华会接待。但是,“跟远华的时代,就不能比了”。

提前回去,“可能性是存在的”

赖昌星十年孜孜以求的,是保住性命。在远华案最轰动的阶段,他只有一个想法:如何利用加拿大的法律,避免被遣送回去。开始纠缠的是死刑问题,随着中 国领导人的表态,加拿大也接受,认为中方不判处死刑的承诺是可靠的;接下来,赖昌星仍在设法逃避被遣返,几场官司下来,其辩护律师、加拿大最有名的所谓人 权律师马塔斯也无法打赢,他只能利用不断上诉的程序,把案件往后拖;到了第二次的遣返前风险评估,焦点集中在遣返后是否会在狱中受到虐待。十年来,外界情 况不断变化着,善于观察形势的赖昌星开始考虑,是否回到中国面对官司,才是结束十年动荡生涯的最佳捷径。

在之前的几次采访中,赖昌星流露出想家的心态。他并不讳言,与北京沟通的渠道还是“畅通的”,直到这次曾明娜和赖真真自愿回国,外界开始看到,他心 态转变并付诸实验。但用赖昌星的话说,“还是不大相信政府的承诺”,但事实是他相信了北京与曾明娜的协商,才会让母女踏上回国之途,他在这之后的低调,也 从侧面反映了他内心的巨大挣扎与矛盾。

在采访中,赖昌星甚至不排除一种可能,即两个儿子也步赖真真的后尘回国。笔者问赖昌星:“目前你在加拿大还有一个司法程序。你现在到底是希望走完司 法程序,还是在消除一些障碍之后,司法程序没有结束前也有可能回去?”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回答得小心谨慎:“可能性是存在的。”

笔者接下来问,“需要哪些条件,你才能放手一赌?”

赖昌星对此显然想了很久,他提出了三条:其一,远华案主要涉案的官员,比如庄杨等人的公审档案能否公开,因为赖昌星一直咬定,巨额走私是当时体制漏 洞的产物,他不是靠贿赂成事的;其二,他希望远华公司骨干们的案子能够重新审视,因为他是主犯,其他人责任轻微;其三,他希望专案组能够“换些人”。

赖昌星清楚知道,曾明娜先期回国,让他还有一丝与中国政府“协商”的空间。一旦自己真的遣返回去,手中再无任何“筹码”。

十年逃亡路,留给赖昌星颇多感慨。以前的采访中,他都认定自己的人生很精彩,大起大落,风光过了,折腾过了,赚回了本钱,能在加拿大留一天,就是赚一天。如今,他改换了口气:如果当初中国的相关制度完善、健康,他就没有空子可钻,不会走邪路,人生或许是另外一种光景。

赖昌星不愿承认是“赖在加拿大”,他的辩解是官司进程非他所能控制。但他知道,将近十年没有打赢的官司,把握已不是很大。所以他对自己在加拿大的未 来憧憬是短期的——能打工的时候,希望可以打工做点事,明年争取交一点收入税。曾经走私达上千亿的赖昌星,如果真的交了税,还真有点讽刺的况味。

初冬的北京,迟延了4年的加拿大总理访华终于成行,哈珀的这次破冰之旅,给中加关系带来了春天的气息。此前中加关系不顺畅的原因中,赖昌星案件始终 是一个被关注的焦点。在胡锦涛主席、温家宝总理与哈珀总理的会谈中,中方仍然要求加方尽快遣返赖昌星,了结相关案件。针对中方的要求,加拿大总理首次在国 际聚焦的场合,表明加拿大政府希望尽快遣返赖昌星。当然,政府无法插手司法程序,还要静待司法程序的完成。

中加关系的全面解冻,给中加之间签订引渡条约创造了相当乐观的前景。这些变化对赖昌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赖昌星知道,加拿大总理的表态极有可能加速案件的审理过程,让拖延达九年之久的赖案,走到了最关键的十字路口。

潜逃者赖昌星的“身后事”

潜逃十年间,赖昌星从未断过与国内的联系。直到现在,他还几乎每天都与弟弟赖昌图通话。不过,与当初他对这个庞大的家族“产业”的掌控不同,如今的赖昌星更多时候是一个倾听者和倾诉者,他无法对家族、家人的命运施以太多影响。而这命运,在十年间已有太多曲折

本刊记者/张鹭 陈晓舒 (发自福建晋江)

蔡秀猛放下电话,心神不宁地找人翻开那本封皮有些磨损的《荒漠甘泉》——19世纪末著名的美国基督徒考门夫人的日记体灵修随笔。翻到6月3日,一股恐惧感向她袭来。

这天的部分,第一句话是:“我们渡到那边去吧。”(可四章三十五节)

接到这个电话大概是在2006年,或者2007年的6月2日。电话是远在加拿大的长女曾明娜打来的。女儿在电话那头哭诉,加拿大方面要把她遣送回来,第二天(6月3日)上午10点的飞机,连机票都买好了。

蔡秀猛不识字,平时读经只能请教友念给她听。慌乱之际,又请教友念了6月2日的部分,当听到“不要怕,只要信”时,她像抓到救命稻草般地祈祷起来。

“人家说我们是,关关难过关关过。”2009年10月,回顾这些年经受的“重重考验”,蔡秀猛坐在客厅沙发上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感叹。

她人生中的一系列“考验”是从10年前开始的:

1999年8月,前女婿赖昌星带着女儿和外孙、外孙女流亡加拿大;1年多以后,逃往菲律宾的儿子曾明育和曾明铁相继入狱,刑期分别是无期徒刑和10 年;2000年底,她往加拿大汇款30万港币,想帮女儿女婿支付法律诉讼的费用,结果因“包庇罪”入狱1年半;2006年,丈夫曾传章被查出有肝癌、肝硬 化,医生说只有3个月时间了。

应对这一系列的家庭变故,蔡秀猛的方法一以贯之:祈祷。即便身陷囹圄时,每天坐在监狱的水泥通铺上也没有停止过祈祷。如今,她相信自己的虔诚起了作用——

丈夫的肝癌,因为2006年手术的成功,近期复查,结果肝脏“未见异常”;

今年5月3日,女儿带着外孙女从加拿大回来了,每隔一两周便从厦门住处来看他们;

8月4日,大儿子曾明育被保释回家;加上两三年前被减刑回家的小儿子曾明铁,10年之后,一家人终于团圆。

很难说前妻和女儿的回国与家人团聚,是否对独居在温哥华海景公寓里的赖昌星有所触动。但去国整整10年后,对青年时代的回忆开始在赖昌星的内心悄悄蔓延——至少他开始在电话里催促住在老家的弟弟赖昌图,把自己年轻时的照片寄过去。

出狱后的两难选择

赖昌图总对别人感慨自己只有初中学历,考上了高中但没去念。仿佛如果当年读了高中,他的人生会是另一条路。

另外那条可能的人生路径无从展开,从已经走过的道路来看,他随着自己三哥赖昌星走上了一条大喜大悲的人生之旅:在远华集团鼎盛时,他作为集团董事主 导利润最大的香烟和汽车“生意”,事发后逃亡澳大利亚,而后被落网的大哥赖水强力劝回国自首,免于死刑。去年10月,坐牢8年的他取保候审回到家里。

赖昌图出狱后一直住在晋江烧厝村老家的房子里。

1998年下半年,他的二哥赖昌标在一次酒后斗殴中被自己的保镖击中头部,成为植物人,瘫痪后的日子就在这里度过。

这是一个被围起来的院子,坐落在赖昌星捐建的村老友会旁。一层的平房里供着父母的遗像。边房是赖昌星当年的婚房,不到十平米的小屋依然挂着红幔帐。赖家人发达之后,就把这个屋子里的物品一如新婚之夜一样摆放整齐,十年之后,小屋的门锁早已锈迹斑斑。

赖昌图住进新搭起的阁楼。回家的第一个晚上,村子里的老朋友挤满了赖家的厅堂。赖昌图和以前一样和声细气,但“变得有些低眉顺气”。村里的朋友说,“监狱里放出来的人都这样。”

狱中的日子,赖昌图喜欢看破案小说和《知音》杂志,杂志里描写的苦大仇深、生活无助,让他感同身受。那是因为他真正感受到绝望的滋味,“整个人精神风貌不好”。赖昌图说自己不仅穿得难看,也变老了许多,头发比以前少了。

平日的生活赖昌图作息规律,一般早上九点起床,喝早茶、会朋友,他会上网看看新闻,没事开车出去溜达。他由保姆照料生活,偶尔自己打扫屋子熬粥做饭。赖昌图厨艺不错,喜欢喝粥,擅长做福建风味的姜母鸭。妻子与女儿早就去了香港定居,他一两个月会去趟深圳与家人团聚。

他有很多想做的生意,晋江是个工业城市,农村里的村民更多已经放弃了农活,赖文建说:“村子里大部分人在办企业,主要是办印刷厂。”赖昌图也想办个印刷厂,找点事做,“不能老这么闲着。”这句话他每天早上起来见到朋友时都会念叨。

“想干就赶紧干。”常到家里做客的朋友劝说。“会怕的。”自从远华案发,赖氏家族生活像过山车一样往下滑,赖昌图就一直担惊受怕。


他思前想后,2009年6月12日,还是给中纪委“4·20”专案组寄了一封申请信:“本人赖昌图因远华集团案件,现已释放快一年⋯⋯释放这一年 来,本人遵纪守法,老实本分生活在家。因至今本人还没有身份证,生活十分不便。再者,本人现在家无事失业,经济生活困难,为度生计,本人屋边旧猪舍杂地 400平方米,准本临时搭建铁皮屋,经营小加工厂,到时如政府规划需要动用此地,本人愿意无条件服从拆迁。以上事宜请求专案组领导转告晋江市政府领导给予 支持方便,谢谢。”

赖昌图口述,朋友帮忙手写,写完后他在信尾签上名字,羡慕地说:“你们有文化就是好。”表情诚恳。给“4·20”专案组申请后,他依然不忘到晋江市各个主管领导处走动备案,然后在宅院后面搭起了铁皮屋。

既想做些事情,又不免畏首畏尾,出狱后的赖昌图就这样处于两难境地。

树欲静,风不止

赖昌图是同辈中最小的,在他心里,三哥赖昌星如同父亲,大哥二哥则更多体现母亲般的关爱。赖昌图对于记者们感兴趣的陈年旧事不愿提及,但跟他聊起赖家这些年的家长里短时,他会难得地放松下来。

赖昌星家乡最亲的人就是这个弟弟赖昌图,他在加拿大每天要给弟弟通电话。赖昌图告诉他,烧厝村里的村干部改选,堂亲赖文宾被选为村长。电话那端,赖昌星会很开心,说要打电话去祝贺。

赖昌图通过越洋电话缓解赖昌星对故乡和亲友的思念——

房梁上长出草来,我一大早爬上去修剪了;

村门口开了一家“远华饭店”,仗着我们以前的名号,生意火得不行,来的车子都快把马路占满了;

印刷厂铁皮屋的工程又有进展;

⋯⋯诸如此类,事无巨细。

2009年8月末的一天,赖昌星在加拿大独自醒来,凌晨5点,他突然非常想念弟弟,给赖昌图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赖昌图不像以往语气温和,而是着急上火。赖昌星忙问什么事。赖昌图跳脚说:“铁皮屋被拆了。”

此时的晋江已近傍晚,侄子赖文峰等人闻讯赶来。赖昌图出狱后小心翼翼办的第一件事竟然“黄”了,让赖家人灰心。

这个下午,赖昌图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他私自搭建的铁皮屋被晋江市城管拆除。他接到村民电话赶回来时,300平米的厂房已经是一堆废铁。在福建 晋江农村,许多村民在村里办厂子,私自搭建屡见不鲜。“私自搭建”让赖昌图一直惴惴不安,“大家都这么做”又让他觉得顺其自然。

“我出狱后,政府让我专心赚钱,现在搞得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不就办个印刷厂吗,这样子会害怕的。”赖昌图不停地走来走去。电话不断响起,要么是赖昌星从加拿大打来的,要么是妻子从香港打来,要么是赖昌星前妻曾明娜从厦门打来的。

这个时间段,正是曾明娜回国的第三个月,曾明育出狱,“4·20”专案组一直都在与赖昌星协商引渡回国的事宜。“阿星每天都在和专案组汇报,自从去加拿大就没断过。”赖家的好友说。

赖昌图一脸沮丧:“赔了十来万,这都是和朋友借的钱。”

“阿星本来是要回来的,谈判进展都很顺利,今天已经放话说不回来了。”这个晚上,赖昌图家人来人往,赖家好友不断把赖昌星的最新态度传递出去。

曾家老辈的怨言

赖昌星的前岳母蔡秀猛不止一次拍着胸脯说:“曾家10年后能好起来,都是我们俩老的撑起来的。”

赖昌星拖着一家人逃亡加拿大的十年,曾家仍然守着晋江机场边上的三亩多地,这条莲屿街道本是晋江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过去有钱人才住这里。”“地 瓜”说。他原是大哥赖水强的司机,远华案发后去了东南亚做打工,近两年又回到了晋江,靠着之前与赖家的交情,每天过来陪伴赖昌图。

10年后,在周边广场与商城的兴起下,这条本不宽敞的巷子也面临着拆迁。这是曾传章和蔡秀猛每天挂在嘴边的谈资。“我这空地有700多平方米,到时候房子给补贴,空地给补吗?”蔡秀猛嚷嚷,“不行我就去香港申请一个廉租房,从深圳坐火车也就三小时到厦门,早上去晚上回。”

76岁的曾传章晚年生活不仅要算计着政府的拆迁,还得保住一家团圆。2008年的12月,曾传章给公安部寄去了一封信,“我们年纪大了,得有人养老 送终,我写信和政府求情,看能不能放了阿育。”“阿育”是曾传章的大儿子曾明育,远华集团董事会五名成员之一,因厦门远华一案被判15年监禁。

为此,曾传章家里的电话几乎成了热线。四处托人求情,疏通各种关系。最后的回音是:只要作为远华董事会成员之一、赖昌星的前妻曾明娜能回国,将考虑给曾明育减刑保释。

曾明娜未满18岁嫁给赖昌星,踏入赖家家门,对晋江市西园街道烧厝村的村民来说,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变瘦了很多,也老了,和以前很不一样。”赖文建评价回国的曾明娜。

“一开始她哪里敢回来,吓都吓死了。我们告诉她,现在不自己回来,到时候被抓回来就更惨。”蔡秀猛说。“她非常想回国,在加拿大生活很不习惯,连吃的都不习惯,我们两个老人家去动员她,才动员成。”而曾明娜的回国也是在得到“宽大处理”的答复之后才做的试探。

“这等于阿好(曾明娜小名)来换阿育。”曾传章说。这是他晚年最骄傲的事情之一:“一家人还是亲人。”曾明娜愿意妥协来换取弟弟曾明育的自由。

2009年5月3日,曾明娜带着23的小女儿赖真真悄然回国。住在政府安排的房子内,出入自由,没有受到任何限制。“朋友很多,都会去厦门做客。”蔡秀猛称。

曾明娜回国3个月后,曾明育出狱,不过“每周还要去派出所报到”。曾传章已知足,“一家人算团圆了”。弟弟出狱后,曾明娜才开始四处走动。此后的每个周末,曾明娜会带着女儿从厦门开车到晋江,先到大嫂家探望,吃完午饭,到赖昌图家闲聊,晚上再到娘家休息。

10年之后,赖昌星的两个哥哥赖水强和赖昌标已经相继去世,后者的葬礼很萧条。这一年也是曾明娜和赖昌星离婚的第四年,当然,两家人依旧密不可分。 蔡秀猛抱怨以前的赖昌星,“只照顾他们家那边,根本不照顾我们这边。我两次去香港,他就给我11万元,一次4万元,一次6万多元,他非常有钱,就给我这么 一点。”

大女儿和大儿子也是她的抱怨对象:“曾明娜也是啥都不懂,要是真能干,今天怎么能到这地步。我要是识字,一定会被拉去做会计,现在死的就是我;我们 阿育以前根本没做生意,天天跟着他们吃喝玩乐。我一直教育我们家阿育自己留点,他说‘妈妈你怎么这么贪。’他现在也不结婚,什么都不做,也不管我们死 活。”

据蔡秀猛讲,当初并非没有人劝过滑向深渊的赖昌星,“但他谁的话都不听,他武断得很:‘我比你们还不会?’‘成功’的人,好听的不好听的都要能听进 去才行啊。”蔡秀猛总结,她至今耿耿于怀的是,赖昌星夫妇被香港移民局抓去时,“两个孩子哭天抢地,没得吃,他们的朋友兄弟攒钱,我寄了10万元过去,被 抓去判了一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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