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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母亲说,年轻时的父亲并不如此。只因半生际遇坎坷,辗转飘零,使他渐渐选择沉默。年青的父亲多才多艺,他工书法,兼擅绘画,对金石碑拓及篆刻一度也颇下过工夫。14岁时,他的书法才名即震动乡里,年节前来求字的人排成长龙。后来,他曾两度考取大学,其一便是湖北美术学院。然而,因为家庭出身不好,加上他自己平素表现“只红不专”,因此虽然成绩优异,仍两度与大学失之交臂。其中一次,是被“公社”扣压下录取通知书,久后才送达他,而开学报到时间早过,学校已将他做自动退学处理。以后很多年,父亲不肯再拈起画笔。
以一颗成年的心,体味着年青的父亲的激愤与彷徨,我对他充满了怜惜。我想,在古城那个阴沉晦暗的秋日,面对那些美仑美奂的展品,也许,父亲多少被激发起年青时代的美好幻梦?那一天,他是那样的健谈,那样的兴致勃发,一个我从来不曾见过的神采奕奕的父亲。
2001年冬,父亲以36年的教龄退休。当时大女儿刚满2岁。我们邀请他来京小住,顺便帮助照看外孙女(惭愧,作小辈的,总是那样心安理得地压榨老人的骨血)。父亲同意了。他坚持不要我们接车,不肯告诉我们车厢号,清晨7点,从北京西站搭乘公车来我家。
这是他第二次来。父亲一向精简,多年的漂泊养成了轻装旅行的习惯,这次却带来了一大包沉重的行李。他很兴奋地告诉我,有送我的全套瓷碗瓷碟。灯光下,父亲细心地揭开层层包裹,最外边是一只小木箱,箱内整整齐齐三大摞碗碟,每一个碗碟都用报纸密密实实裹紧,再用草绳捆好,木箱的角角落落,也都用报纸塞紧。轻轻打开来,碗、盘、碟、勺一应俱全----大红枫叶图案,边缘镶了细细的金边----和我母亲那套碗有些神似,不过色泽不及她的细白。
我抱怨他不该带这样笨重的东西长途旅行,父亲很固执地说:“要带!这是我送你们的!应该送的!”我先生也一迭声辞谢,说我们在这里也能买,何苦这么远辛辛苦苦背过来。
父亲非常认真地解释说:“你们的碗碟,都不成套,而且太粗重。我早就想着给你们重新买一套,一直没见到合适的。这次退休了,有时间转了。我找了好多地方呢。这套瓷,也不是很满意,不过是景德镇瓷,还算轻、薄;瓷质也还细腻----现在的生活用瓷,邯郸瓷居多。小城里,好东西到底有限。”
父亲一向都不是这样拘泥小节的人哪?我有点奇怪,随即灵光一现,心下恍然。悄悄拉一拉还待继续推辞的先生,我说,“很好,爸爸,我们喜欢这套碗碟,以后就改用她了!”父亲微笑了。
退入卧室,我小声告诉先生:“爸爸一定是给我补嫁妆呢----我们的乡俗,出嫁的女儿一定要陪送全套碗碟!咱们在北京结婚,从前爸爸没有机会置办,这次一定算补给我们的!”慢慢地,我的泪水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