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拍這部電影時,格裡高裡派克時年三十六歲,已經是名滿天下的大明星,而奧黛麗赫本只有二十三歲,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孩。她是他的影迷,第一次見他,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他也如此。第一眼,他愛上了她。

當電影拍完,制片方將主演人的名字先寫他時,他拒絕了,他說,先寫她。因為他知道,電影一公映,她就不再是那個默默無聞的女孩了。果然,電影公映,她一舉成名天下知。當年就獲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
而她的愛,卻不能說。她愛上他,而他卻是有家庭的,盡管婚姻已到盡頭。
後來,她嫁給了導演。他參加了她的婚禮。並送給她一枚蝴蝶胸針。再後來,他離了婚,又結婚。再後來,她離了婚又結婚。始終無法交集。
四十年中,光陰無數,只有那蝴蝶胸針始終陪伴她。
一九九三年,赫本離開人世。葬禮上,他來了,來看她最後一眼。她躺在花叢中,在他眼裡,仍如當初一般美麗。他吻著她額,終於說,你是我一生最愛的女人。這句話,她等了一生。
十年後,拍賣會上,義賣她的物品。白發蒼蒼的他來了,只為那枚蝴蝶胸針。他買下了它。
半生的光陰裡,他沒有告訴她,這不是普通的禮物,是他祖母的家傳。
幾十天後,他去世了,握著胸針,和他一生的愛戀...

愛,與占有無關。
他是個紳士,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有著雕塑一般堅毅的輪廓和剛直不阿的個性。他舉止優雅,氣質謙和,純淨的眼神象個莊嚴的傳教士。他能將笑容演繹得讓人心動,柔腸百轉而又分寸在握。他是全球數以千萬計的女人們的夢中情人,他的生命裡有無數俏顏佳麗走過卻沒有出現過一次緋聞。在過去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時光裡,他一直被全世界的影迷們做為偶像與道德榜樣崇拜著,他的名字叫格裡高裡派克。
她是個天使,出身名門,會講五國語言,舉止優雅得體,氣度非凡。她高貴善良,與世無爭,柔媚嬌羞得象個不諳塵事的孩子。她的性格矜持內斂卻又平易近人。她有著姣美的容顏和如花般的笑靨,兩只會說話的大眼睛如一泓高原的碧潭,清澈靜謚,楚楚動人,長長的睫毛象秋日裡飛舞的蝴蝶,薄如紗翼的翅膀扇動著青春的快樂與輕盈,她的名字叫奧黛麗·赫本。
纖塵不染的豆蔻年華裡,天使遇到了紳士,在浪漫之都羅馬的那個假日裡,一段塵世間最純美的愛情悄然萌生。
那場戲裡,他們分別飾演男女主角,忙裡偷閒時,兩個人便到河邊散步,涓涓流淌的河水竊聽著這對人兒的喃喃私語。
他喜歡看著她,眼神裡蘊滿了可以讓人融化的憐惜。她也喜歡和他在一起,聽他說話,看他微笑。偶爾,她會將自己冰冷的小手放進他寬厚的掌心裡,感覺著來自那個敦厚男人的溫暖。
那個時候,他的婚姻已經走到了盡頭,他多麼渴望得到她的愛情啊,可是,他不是個善於表達的男人,看盡了世事蒼桑的他已經習慣了將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掩藏在波瀾不驚的表情之下。

她愛他,可是,她不敢說。她很清楚,身邊的這個男人,他是別人的丈夫,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幼年時破裂的家庭陰影以及她所受的教育讓她對他望而卻步,善良如天使般的她怎麼忍心讓自己愛的翅膀沾染上別人濡濕的記憶?!那個夏日,她的愛,在他的笑容裡,一次又一次熱烈而絕望的盛開。
《羅馬假日》的公映,讓她一夜之間從一朵山野間羞澀的雛菊變成了鎂光燈下耀眼的玫瑰。很快,她有了愛情,梅厄·菲熱,好萊塢著名的導演、演員兼劇作家,他的朋友,他介紹給她的。他很欣賞那個男人的才華,希望那個男人的職業可以帶給她更大的成功。
果然,那一年,她的事業和愛情雙雙豐收,她獲得了當年的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並且,和梅厄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他參加了她的婚禮。
他還是那樣溫厚而寬容,用平靜的微笑應對著眼前的一切。沒有人知道,他不露聲色的外表下,掩藏著的,是一種叫做無奈和認命的東西。
做為禮物,他送給了她一枚蝴蝶胸針。
那是1954年,愛情於他和她,是開始,也是結束。
那個時候的她,天真的以為,自己一轉身,便可以躲過千萬次的傷心,可是,她卻不知道,如此,也便錯過了一生的風景。
她結婚後不久,他便離了婚,然後又結婚,再次成為了別人的丈夫。
想來,男女之間的交往確實是很玄妙的,從友情到愛情僅一步之遙,但從愛情回到友情,卻仿佛要經歷千山萬水。試問,塵世間,當愛情華麗轉身,還有幾個人能心懷坦蕩的重擺友情的宴席? 可是,他們做到了,憑借著對緣份的尊重和對友情的信仰,兩個人將千山萬水的距離濃縮成咫尺天涯,將所有的愛與情埋藏在了那個夏天的《羅馬假日》裡。
許多時候,天使之所以被稱為天使,不僅僅是因為她們擁有天使的氣質,更重要的,是她們擁有了愛的天堂。而如果沒有了天堂,再美麗的天使也終將被世俗喧囂的塵埃覆蓋。後來的事實表明,她的天堂,不是梅厄,而是他,是格裡高裡*派克那溫暖的目光。後來,她又演了許多部電影,雖然她依舊是那個優雅美麗的女子,可眉宇間卻隱約多了一絲掩飾不住的寂寞。
梅厄的移情別戀,給了渴望一份愛情至終老的她一個致命的打擊。她離了婚,後來,又結了婚,又離了,再後來,一個又一個的男人,從她的生命裡,兜兜轉轉,走近又走遠。四十年的光陰裡,一承不變地陪在她身邊的,只有那玫蝴蝶胸針。
無數次的,她給他打電話,說到傷心處,忍不住淚雨漣漣。他輕聲的安慰著她,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沒有人知道,於他而言,她的每一滴眼淚,都如一枚跌落的彗星,刺入大海的心房,表面風平浪靜,內心卻已是鐵馬冰河般的洶湧。
她至死都不知道,從他遇到她的那一天起,她便一直是他生命裡的白月光,日日夜夜地,燦爛在他心靈的最深處。
1993年1月,天使飛回了天堂。
他來了,來送別她,看她最後一眼。
彼時,他已是77歲高齡,拄著拐仗,步履蹣跚。
花叢中的她,微闔著雙眼,象一株夏日雨後的睡蓮,純潔而安靜。
歲月蹉跎了她的容顏,人們看到的,是美人遲暮的悲涼。而在他的眼裡,她依舊是那個嬌小迷人,眼裡流溢著無限哀傷的女孩兒。他輕聲地喚著她,她卻不回答。她聽不到了,永遠聽不到了,白發蒼蒼的他久久無語地看著她,老淚縱橫。
送別她時,他低下頭,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棺木,咽嚅著:“你是我一生最愛的女人。”
他終於說出了埋藏在心底的那句話,那是她一生都想要的,可是,它遲到了,遲到了整整40年。此時的他亦不知道,過往的歲月中,她一直將自己的頭深深的低進塵埃裡,可至死,她還是沒能等到與他攜手的前世今生。
十年後,著名的蘇富比拍賣行舉行了她生前衣物首飾的義賣活動。
又一次地,他來了,顫顫巍巍。
87歲的他此行的目的,只為那枚蝴蝶胸針。
最終,他如願以償地拿回了它。

捧著那枚蝴蝶胸針,抽搐的記憶,在時光的隧道裡,迅速的流轉,他仿佛又看到了,羅馬假日裡那個美麗善良、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正一路快樂輕盈的向自己走來……
40年的光陰裡,他一直沒有告訴她,自己送她的這件結婚禮物,不是一枚普通的胸針,而是,他祖母的家傳。
49天後,他微笑著閉上了眼睛,手裡握著那枚蝴蝶胸針,就象握著她的心跳,握著無法回頭的歲月和歲月深處那段永不再復的青春之戀。
送別他的那一天,人群舉著鮮花,從四面八方湧來。他的葬禮,通過互聯網,進行了全球直播。那一天,在世界的各個角落裡,成千上馬的影迷們默默祈禱著,祈禱紳士在另一個世界裡,找到天使,還給她一個,在塵世間,曾經錯過的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