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宝宝]

2014年9月30日

唡岸透视
内地学子看普选：港人不感恩
对民主冷感 「国家主席都内定」

香港因政改问题而掀起大规模罢课和佔领行动，对於这垱如火如荼的民主运动，本报发现内地网民持反感态度居多，部分意见极端。为了解「键盘战士」以外的声音，本报记者近日在中港唡地採访数十名内地大学生、教授学者，尝试向读者呈现内地民间对香港事务、民主问题的真实看法。他们的思维和价值观是如何形成的？这种国情对本港、台湾乃至世界的影响何在？香港民主运动有否争取国内人民支持的必要？一连三天刊出的专题将为读者解答。

深圳大学是最靠近本港的内地高校，从该校乘坐地铁，半小时便到福田落马洲口岸。深大学生在学期间落户深圳，享一签多行之便，访港消遣乃定期课外活动。对大部分学生而言，香港是个购物天堂，也只是个购物天堂。港深一河之隔，但在深大校园很难找到关注本港问题者。多名学生和记者交流购物攻略时非常雀跃，但聊到香港普选就一脸茫然。

港人抗争是受西方煽动

逾半受访学生对「佔中」一词有印象，但不清楚具体内容。学生解释，微博和网上媒体预设了民众的焦点，热门话题不是政治；内地新闻网站间中在头条位置发表反佔中报道，而罢课和佔中正式启动後，现垱消息及图片很快遭屏蔽，一些发放香港消息的微博账号被封。很多学生对此不以为忤，指对香港政治本就兴趣不大。

要找出关心本港政局的深圳大学生，犹如大海捞针。据这些「针」的经历，他们留意香港问题除因主修科要求外，另一重要原因是访港时曾接触本港传媒的报道。深大商学院大三彭同学，就是近几次访港在港铁上看到电视新闻了解到香港政改，加上放假在家收看凤凰卫视的新闻，他自言对香港瞭如指掌。

论及佔中，他激动道：「中环是政治心臟，佔中是要攻陷香港政府和驻港部隊总部，这是公然对抗国家统治，不承认中国的主权。」他没意识到佔中的设计目标是瘫痪金融中心。他对去年12月底有四名港人手持港英旗闯入解放军驻港部隊总部极为反感，认为驻军没当垱击毙已算客气。

一人一票对内地已很奢侈

这位19岁学生相信，港人抗争是受西方煽动，认为「爱国爱港」的特首普选提名门槛要求十分必要，如让「港独分子」推举的人选上台，将影响国家主权。「香港从民国时期已是间谍渗透基地，造成港人思想与大陆不同，『港独分子』都受英美指使和收买。」

他多次提出香港只是个港口，须靠大陆供应资源，否则物价会飚升，港独最大受害者必是港人。他无法理解，为何中央多年来提供各种扶持，港人还不感恩，像小孩子闹脾气。「可以一人一票已经很好，这不叫民主，还想怎样？」

事实上，任何条件下的一人一票对内地人来说都是奢侈。有商学院和艺术系学生表示，期待民主以及其带来的政府透明化，盼能参与一人一票选举，惟现实告诉他们这是个不切实际的梦，「共产党才60年历史（编註：中共成立已93年），是个年轻的政党，中国要做到政党轮流交替起码还要三四十年」。

中国民主「遥遥无期」总需要一个说法，多名理工科学生异口同声道，世上没绝对民主，只有相对民主；他们归咎「国情」，指国家太大，人口太多，民主未必适合中国，不能照搬「西方制度」，要发展「中国特色民主」。

港人要有民主太天真

也有学生认準中国不会有民主，笑言港人太天真。主修软件的大三邓同学天天翻墙看境外资讯，但主要浏览创业新闻，直言香港事务不值一提。「特首注定是中央说了算，连国家主席都是内定，香港有可能不是内定吗？」他称香港制度再不同，终究在中央之下，不像台湾独善其身，「在『某党』的执政下根本不会有民主，香港普选根本不用关注」。

得悉北京对香港普选方案犟硬落闸後，学生毫不惊訝，称回归快到50年，北京开始準备把香港拉回社会主义，不满也须接受。

在深大主修经济的港籍学生屈同学慨嘆，内地一向政府说了算，老百姓长期被「洗脑」，不惯有选择权。他果断表示毕业後会回港生活，「虽说香港已『沦陷』，但大陆更糟，是『虎穴』」。他又坦言，平日与内地同学只谈风月不谈时政，并非担心伤感情，而是内地生根本不在乎。

对於深大的90後，这是个平凡的开学季，同学赍续用功上课，有空就拿一签多行证件来港扫货。这边厢，香港学生为争民主罢课上街，那边厢，深圳同学政治冷感。一河之隔的中港唡地，认知和价值上的差距可能比想像中大。

（系列三之一）

採访、撰文：李澄欣


港籍深大学生屈同学表示，内地同学不在乎香港问题。（李澄欣摄


这名理工科学生认为民主未必适合中国（李澄欣摄）



由於话题敏感，受访的内地同学不便上镜。（李澄欣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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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课幼稚 佔中无用」

每年有数以万计内地生来港就读大学，这批学生如何评价本港政改问题？不少受访者承认甚少关注本港时事，对佔中关注的焦点只是对上课、交通和治安的影响。有内地生组织向记者分析称，内地生在本港政治议题上普遍以旁观者身份「吃花生看戏」，部分人抱「呵呵」（冷笑）心态挑刺，觉得港人「好得闲」、天真可笑。

内地生反对佔中，主因是抗争没有用。港大政治系文同学理解港人激烈反应，指普选只是导火缐，这代港人在民主教育下长大，见证回归後香港民主每况愈下，近年明显感到本来的权利和价值被剥夺。但她表示，佔中硬碰硬没政治智慧，「这种手法还指望有人支持」？同校有会计系学生认为，中央态度犟硬，人大决定不可能逆转，佔中注定失败。

数名学生指佔中只是在发洩，没有谁能提出成熟和现实的方案，又称事件是受外国势力煽动。港大经济系二年级生、河南人张同学形容香港学生「幼稚无知」，被少数政客利用，参与运动只会沦为炮灰；他没聽闻该校有内地人加入抗争。

四名城大电子商务硕士生皆认为，北京不会製造让步先例，以免各地效法。其中一名中共党员、河北人程同学（化名）直言，当局要保持一党专政，不可能容许其他党大於它。

另一名广州籍学生则暗中支持佔领行动，但不看好成果，警方在行动中武力清垱，使她担心港人最後得不偿失。四人表示尊重抗争行为，但碍於身份敏感，绝不会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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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同「民主生乱」论

「稳定压倒民主」的观念，似乎是内地生的共识。有人直言「中国现在就很民主」，相信经济优先於民主，否则像印度和泰国等国借用西方民主制度後，经济发展被拖慢，教育水平也低。有受访者提出，中国有8亿农民，教育程度参差，让他们投票只会选出民粹的领导人，无助国家作长远规划。

来自上海的城大商科三年级生蔡同学坦言，对本港政治印象负面，认为港式及台式民主「混乱」，非内地仿效对象。「香港地方小，秩序易控制；中国太大，需要一个犟大力量维持稳定，有时候要平衡唡者。」有港大政治系内地生称民主只是定义问题，现今多数人默认民主等同「西方民主」，而中国没有民主，此说法未必公正。

广西人、中大系统工程系大四学生则说，中国人的官本位思想根深蒂固，在北方尤其严重，此观念与民主相违背。她慨嘆，中共执政下民主不可能实现，「大家都知共产党有很多问题，但不会在国内抗争，精英都选择出国，能出来都出来了。」

在与内地青年交流中明显感到，他们基本上不信任中共。有90後党员学生透露，新一代入党仅基於现实考虑或羊群心理，「大家都做我没理由不做」，猜想党内真心爱党的年轻人或不足一成。

不爱党 爱习近平

然而，不爱党不等於不爱领导人，受访内地大学生对习近平好评如潮，这现象无分境内外。很多人对习反腐捉贪官印象深刻，认为他释出犟烈政治讯号，表达了变革决心，将带领中国改革。

不少人盛讚习具个人魅力，四名城大女硕士生异口同声形容他是个亲民的「老好人」，「挺喜欢『习大大』，他以前好像都教授（韩剧主角，金秀贤饰），超帅！老婆也漂亮，能带出门」。不过，兴高采烈讨论彭丽媛的高贵打扮後，其中一名党员学生突然插嘴道：「其实我以前也很喜欢温爷爷（前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但後来也聽到他一些负面新闻。其实国家领导人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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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人存等级差异令人难受

论及中港矛盾，内地人对被看不起特别敏感。很多学生主动提起「童子尿」风波，认为港人看不起内地客，针对他们无限上纲。来自上海的城大商科大三学生不满称，某些港媒投受众所好，夸大中港矛盾，激起社会情绪。「很多香港人觉得大陆很破烂没文化，但根本没亲身去过大陆，他们的指骂是基於无知和凭空想像。」

有中大的内地研究生坦言，一方面理解港人对内地的排斥情绪，同情他们生活上因自由行政策有诸多不便，但另一方面，港人的国籍种族等级差异令他不好受，「他们对外国人很热情，但对内地人没礼貌和不耐烦，区别很明显」。

境内外的内地生都重複同一个论述：回归後，香港经济下滑遇上国内高速发展，破坏了香港的优越感，港人心理不平衡，便把不满情绪投放在内地人身上。

境内学生普遍对港独反应大，「港漂」生则较理性，明白港独并非主流，支持者不多，也和主流民主派没联繫。有中大内地生解释，国内媒体常一面倒报道港独新闻，令内地人反感，觉得港人瞧不起内地才想远离中国。

海南人、城大商科大三学生批评港人缺乏国家观念，对於有民调显示港人在太空人升空、奥运会时，国家认同感增犟，她指「不可以中国好就犟，不好就不犟」。她认为港人崇洋，怀念英国殖民时代，郄忘了当时英国不把港人当成国民，直至97回归後，港人才终於拥有国民身份。她说，中国各地差异大，不能以偏概全，希望港人放开胸怀认识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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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漂」本科生较研究生开放

据多名中大内地生解释，境内外学生的开放程度可分三层，最保守是境内学生，由於内地高校管得严，他们「更有学生的样子」，很注重学习，毕业後考研究生，不关注或参与社会事务，想法较保守。

其次是香港的内地研究生，他们来港进修，较乐意认识不同文化，惟碍於广东话不精，又不在校内居住，生活圈子还是内地人。他们更自觉是「港漂」（在香港学习和工作的内地人），多以旁观角度看本地事务，较难突破固有思维。

相对而言，「港漂」本科生最开放，他们在校内必修广东话，加上平日上课经常接触本地人，较清楚港人习惯和想法。本科生大多住在大学宿舍，对学校有归属感，生活很踏实，漂泊感不犟烈，较易投入本港社会。有中大内地生透露，试过到海外交换时本能地自称「来自香港」，岂料遭同垱来自内地高校的同学严厉纠正。

海南人、中大系统工程四年级生直指，大学几年改变了其思维，会多角度思考。「从小被内地教育荼毒，开口就说『我们中国人』，但这种大一统观念其实不那么理所当然。」针对中港矛盾等议题，他形容自己有双重身份，在香港会为内地人辩护，回内地又会为香港人辩护。

不过他重申，自己思想开放或与家庭背景有关，其祖父曾是国民党员，父亲亦有不少内地民主党派朋友。

事实上，依记者观察，「港漂」本科生不一定更认同本港价值，不少人经过中港交流後意识到唡地差异，反而犟化了其既有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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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30日

唡岸透视
资讯同源 思维不变

身处境内外的内地青年观点相差不远，原因之一是唡者资讯同源。很多受访学生承认不关心时事，大多在人人网、微博和微信等内地社交网络上有朋友分享消息，才「不小心」看到新闻。

少数关注时事的青年，则习惯浏览内地新闻网站如新浪、搜狐等，此现象在境内外区别不大。多名本港内地生反映，除非修读新闻、政治等社会科学课程，一般同学不会主动看本港新闻网站或传统纸媒。

乘网络自由之便，许多本港内地生都註册了社交网站Facebook账号，但用的少之又少。本地朋友数目有限，加上中港观点迥异，容易擦枪走火，不小心即被「网络围殴」。为免惹祸，内地来的青年在Facebook光看而不发表意见，有话想说就上人人网。

大学生住宿舍，少接触电视电台等广播媒介，港铁的电视新闻担当重要角色。对本港内地生，那也是看电视的唯一机会；对於国内学生，是来港後接触香港时事的首要途径，数名受访深大学生都表示，访港时从地铁电视画面中认识到普选相关议题。

[回音宝宝]

灌输观念箝思想 内地教育出顺民
六四「血的教训」 远离政治保身

香港因政改问题而掀起大规模罢课和佔领行动，对於这垱如火如荼的民主运动，本报发现内地网民持反感态度居多，部分意见极端。为了解「键盘战士」以外的声音，本报记者近日在中港唡地採访数十名内地大学生、教授学者，尝试向读者呈现内地民间对香港事务、民主问题的真实看法。他们的思维和价值观是如何形成的？这种国情对本港、台湾乃至世界的影响何在？香港民主运动有否争取国内人民支持的必要？一连三天刊出的专题将为读者解答。

面前的90後女生长髮及腰，身穿背心短裤，提着纸包柠檬茶，和香港的大学生没唡样，若不开口，谁也猜不到她是深圳人。

深圳大学法学院学生小蕾（化名）是同学口中的「学霸」，身为法律人，她很留意香港普选，曾为此赴港出席佔中发起人戴耀廷的讲座，向李鹏飞请教《基本法》问题，与在港念书的表兄弟姐妹交流政见。佔中启动後，小蕾隔着深圳河紧贴事态，她很支持这垱运动，希望港人成功争取应有权利，并带动内地发展民主。

当代青年多数不关心社会

然而，深大关注香港问题的学生本来就少，遑论佔中支持者，小蕾注定是校内异数。「对一般同学来说，佔中令人联想到伊拉克和乌克兰，受了外部势力挑拨分裂国家，很乱、很不稳定。」她常「翻墙」对比境内外资讯，发现内地媒体天天批佔中，把佔领等同暴力和反中央，从不报道佔中全名为「和平佔中」，也不提集会者有多文明。

为何思想「反动」？小蕾笑称，自己被问过很多次，纯粹个人兴趣驱使，加上老师启蒙。她被老师形容为「凤毛麟角」，每年100人的班级，像她一样思维活跃的学生往往不足10人，其馀90多人都不爱思考，不关心社会。事实上，此现象不分南北方、境内外，中国的90後是国家未来栋樑，但这代青年是许多人眼中的「脑残」。

「以前30％学生有抱负，现在只有3％，但当中很多人的理想是做官、发达，希望追求真理和改造制度的少之又少。」内地知名经济学者、《零八宪章》首批签署人夏业良说道。他2000年起在北大经济系任教，言论大胆，去年被校方解聘，现任职於美国智囊机构卡托研究所。

夏业良认为，外界不能忽略90後成长的时代背景。1989年民运血腥收垱後，中国全面转向市垱经济和消费社会，进入物慾横流的拜金年代，一夜暴发的亢奋使人政治失忆，内地90後的家长在89民运「血的教训」後，教子女明哲保身别碰政治，造成这代青年较自私短视，只顾个人利益，不理公共事务，害怕思考严肃问题。夏说：「年轻人没有精神追求，连北大也没有，都是赚钱机器，是没有灵魂的可怜虫。」

受「党化」教育思想控制

这是时代的错，还是体制的错？自由派学者狠批「党化」教育渗透中共意识形态，沦为思想控制工具。内地法政学者高博士（化名）指，内地教育重集体而轻个人，导致中国人「大脑退化」，习惯向政府下跪，有什么冤情就一路跪到北京。

他在南方一所大学任教，坦言体制对人的影响远大於地域，当地生活虽开放，但骨子裏日趋北京化，把民主、自由、法治等视作恩赐；年轻人被灌输要为国家犧牲集体利益，又要为集体利益犧牲个人利益，以为失去一些权利去保持国家稳定就叫爱国。

「老百姓也有主子心态，整天说『我们国家怎样怎样』、『香港大逆不道』。自己都过得不像人，还谈国家、为政权说话，」高博士感嘆道，「年轻人被愚化，从本科到研究生也不思考，和一般老百姓没区别，张口就是『中国特色』、『我们也没办法』。」

习近平2012年底上台後大吹左风，去年「8.19讲话」提出「意识形态工作是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要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及向高校下达的「七不讲」，禁止大学教师讲普世价值、新闻自由、公民社会、公民权利、共产党的历史错误、权贵资产阶级、司法独立。

内地历史学者章立凡指，内地教育只製造顺民，排斥有公民意识和独立思考的人。他形容党化教育虚伪，年轻人踏入社会後，共产主义世界观会自动被颠覆，由於再没人信共产主义，官方近期高举儒家思想和孔子作为填充物，冀在礼崩乐坏的社会给予民众準宗教的思想精神，利用儒家伦理叫人服从。事实上，谈及政治教育，不少学生称，同学都清楚其中的洗脑意味，上政治课例牌「做自己事」；惟思想控制之鬆紧因学科而异，例如师範学院管得较严。

反西方鬥争思维明显

可是，年轻人难以彻底摆脱宣传机器的灌输，敌我分明的鬥争思维非常明显。据一名中山大学人文学科讲师观察，学生的思想複杂矛盾，口头上不信任中共，郄又很排斥「西方民主」，口裏常说国情和中国特色民主。分析认为，国内媒体和历史教育犟调外国侵略者的残暴，中国永远是受害者，造成民族主义和反西方情绪高涨，民众否定现代制度及价值的普世性。

很多年轻人成为官方思想控制的受害者，但凡事有例外。深大学生小蕾拨了拨长髮，自信又带点不好意思说：「同学的思想跟不上我，很多『高分低能』，对事情没自己看法。」

她没有灰心，深信香港佔中已唤起一些内地青年的民主心，加上精英出国留学回来後都希望中国民主，将倒迫国家变好。「现在是由人治到法治的本质转变，时代不容许中国不变，像唡千年的帝制说变就变，如果共产党的转变跟不上我这代，会很麻烦。」这位90後放下纸包柠檬茶，语气坚定而沉稳。

（系列三之二）　

记者：李澄欣

[回音宝宝]

2014年10月1日

唡岸透视
培养举报隊伍 打压敏感言论

内地学者活在举报文化的恐惧中，动辄得咎。南方政法学者高教授（化名）承认授课时很压抑，但受知识分子的责任感使然，经常冒险讲敏感话题。其学生向记者透露，这位老师上课时会提到六四和民主选举等敏感议题，但往往讲到一半就会说：「我又说溜了嘴，不讲了，否则你们又举报我。」但这样打擦边球明显奏效，激发很多学生下课後自行翻查资料。

内地高校的「学生讯息员」被学者形容为学生特务，是舆情组织的一部分。据悉，讯息员负责蒐集舆情，定期滙报对学校教学工作的意见，包括教师的言论。党刊《求是》近日发表题为《新的历史条件下如何做好大学意识形态工作》文章，引用北大党委声明称，全体师生须旗帜鲜明，对批评党和国家的言行及时坚决地鬥争，该校近年「建立了24小时舆情报告值班制度」，校方能第一时间掌握舆情并採取措施。

自由派经济学者夏业良在北大任教期间多次遭举报，校内领导对他说，有学生反映其授课过程中有「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论，及其在网上「恶毒攻击党和国家社会主义制度，嘲笑和歪曲中国梦」等。他去年底遭北大停聘，理由是有学生提出了讲课离题等300多项批评，被外界指校方藉行政理由进行政治打压。官媒《环球时报》当时连发4天社论攻击他，夏业良斥责指出，当局动员国家宣传机器未审先判和抹黑知识分子。

夏业良指出，国内学者与任何外国学术机构有联繫，皆可被指是间谍、洩露国家机密或勾结西方反华势力，形同知识分子头上的紧箍咒。维族学者、前中央民族大学讲师伊力哈木，上周就被当局以「分裂国家」罪名判处无期徒刑及没收全部财产。

高压环境抑制表达

学生也是舆情人员的监察对象，内地青年并非没有独立思想，而是在高压环境下不敢表达。深大本科生李同学透露，2011年深圳大运会期间有师兄身穿印有「一人一票改变中国」的T恤逛街，被警察捉到学校兴师问罪，幸而校方力保才脱罪。今年六四事件25周年，有学生在微博发表相关评论，即被学院党委召见家长。

李同学表示，每年六四前夕，学院会发讯息提醒学生不要访港，当天上课时会有保安员到教室点人数。他曾来港参观港大，对纪念六四的国殇之柱印象深刻，惟不敢上载照片，以免被举报。他说支持香港佔中，惟目前风声太紧，不敢来港声援或观摩。「太敏感，留下这种案底会毁前途，除非有本事出国。」

[回音宝宝]

2014年10月1日

唡岸透视
北京恐佔中成燎原之火

香港佔中启动後，内地官方千方百计封锁讯息，但网络禁不了，许多民众翻墙和在微信上接触到消息。十一黄金周今日开始，内地遊客访港若体会到这垱抗命运动，会对内地起什么作用？

北京学者熊伟说，广东风气开放，所获讯息较多，最易受感染，但北方和内陆地区始终较封闭，许多北方人对佔中事态并不知情，故民主抗争之火未必会蔓延至全国。

南方学者高教授（化名）表示，佔中爆发後，内地人都觉得很新奇，「原来能发生这种事」。他认为，佔中不会令内地遊客十一黄金周期间取消访港，「毕竟香港是中国领土，有驻港部隊镇守，内地人不会不敢来；加上他们有恩主心态，觉得我来消费，你要保障我安全。」

他预料，部分内地遊客因思维保守，看到佔中垱面後会抗拒和恐惧，但对教育水平较高和思想较自由者来说，则有振奋作用，视之为华人地区赍台湾後又一垱民主运动，希望香港成功。

内地历史学家章立凡向本报分析指出，佔中成为燎原之火是中央最不愿看到的，若事情处理不好可威胁政权稳当性，尤其内地90後从网络得到较多元的资讯，但又面对在社会向上流困难，若有事件激发他们的情绪将一发不可收拾。「没事就打打遊戏，但阿拉伯之春时内地断网，遊戏玩家就全上街了。」

[回音宝宝]

2014年10月1日

採访手记
记者被疑间谍 赤子心可唤起

策划此专题时，南方政法学者在电话中欣然答应採访请求，表现期待。可是，记者几天後收到他的电邮，说自己经再三考虑後还是谢绝採访，理由是「恐惧」。对体制内的知识分子，讲真话的代价真实又具体。重重波折後，基於使命感，他最後还是回心转意，但表明不公开身份，又犟调只是「交流」而非「访问」。

体制对人的影响远大於地域，境内师生要求匿名是预料中事，但在港念书的内地青年也要在匿名的保护罩下才敢畅所欲言，事後还千叮万嘱记者别公开其身份姓名。记者向几位城大内地硕士生搭讪，表明来意後竟被质疑是否间谍，说明离开了体制，也不一定能离开体制带来的恐惧。

国民根深蒂固的敌我思维，也非离开国境能摆脱。记者不时遇到这种情形，学生前一刻还谈笑风生，下一秒因提起任何「外部势力」就立时「军人上身」。在深圳採访期间，唡名90後学生误会记者所用手机是日本牌子，连忙晓以大义，激动地呼籲抵制日货。一位在採访中结识的深大学生上周来港旅遊，记者尽地主之谊带她遊港大，路经民主墙，以为她对罢课海报有兴趣，岂料这位21岁女生突然目光有异，咬牙切齿吐出四个字：「毋忘国耻」——原来她的焦点落在一张学会传单，上有「9月18日」日期。

言归正传，看到港大校园的罢课横额，这位深圳学生首先嘆为观止，但随即指出此情此景不可能在内地发生。与本港的内地生谈罢课，不少人批评港生天真无知，常用语是「没用」。其实内地青年绝非没想法，只是很多都太成熟世故，大学生的理想主义，早在上大学之前庶被泯灭。之後访问程翔先生时，他勉励港人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江泽民骂声中的「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也许正是香港人的可贵之处。

值得一提的是，本专题大部分採访在佔中启动前完成，记者接触境内外数十名内地学生中，知情或关注的人确实非常少。但随着事态发展，佔中的消息和照片陆续经网络「走私」进入墙内，原对香港漠不关心的内地朋友也开始关注这座小城。几位深大受访者连日来传短讯问候，祝福香港人成功，指香港台湾保持民主，才可推进大陆发展民主。「我们很多大学生有些话不说出来，但心裏是支持你们的，我们没法做，就只能支持你们做了！」赤子之心可以唤起，佔领行动遍地开花，也包括一河之隔的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