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遇上保健品:辅酶Q10,补还是不补?

2025-12-22 | 来源: 美华一心 | 转到微信 | 有0人参与评论 | 字体: 放大缩小 | 收藏 | 打印

我写本文的原因有三为了回答网友提出的问题；评估辅酶Q10在心血管领域的潜在应用价值；为那些打算带辅酶Q10回中国作为礼物的人提供参考。

作者简介：

李华贵，四川医学院77级医学系毕业，华西医科大学心血管硕士研究生，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心血管生理学博士。曾经在华西医科大学附属一院心内科工作，在加拿大完成临床心脏电生理培训后到美国行医，曾经在多所美国医学院从事临床医学教育多年，曾任明尼苏达大学社会医学部临床电生理主任，现任美国华裔心脏协会会长。业余爱好竹笛、风景摄影、钓鱼。

1955年，英国利物浦大学的Morton 教授在动物和植物中分离出一种分子，因为其存在于各种细胞的普遍性，就把它命名为泛醌（ubiquinone），这是辅酶Q10 最初的名字。1957年，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的Frederick Crane教授首先从牛心肌细胞的线粒体分离出辅酶Q10，并提出辅酶Q10与线粒体的产能有关。1958年，辅酶Q10的分子结构首次被报道。辅酶Q10是人体内普遍存在的一种化学分子，分布于各种细胞。食物也含有比较多的辅酶Q10，其中肉、奶、鱼的辅酶Q10含量最高，植物油和蔬菜都含有一定量的辅酶Q10。目前没有官方推荐的辅酶Q10摄入量。

辅酶Q10的生理学：

辅酶Q10是脂溶性分子，食物里的辅酶Q10的吸收与脂肪吸收类似。辅酶Q10补充剂在胃肠道的吸收可能有限，高脂肪饮食可能增加辅酶Q10的吸收。血液里的辅酶Q10与脂蛋白结合在一起转运，主要是与LDL和VLDL结合，小部分与HDL结合。

人体不仅可以自己合成辅酶Q10，而且基本上所有的细胞都可以从血液里摄取辅酶Q10。心、肝、肾、肌肉的辅酶Q10 含量最高。辅酶Q10在人体内被分解代谢，主要通过胆汁和粪便排泄。

辅酶Q10在细胞内线粒体产能的过程中，作为呼吸链的电子传递辅酶，从而辅助线粒体产生能源分子三磷酸腺苷（ATP）。因此，辅酶Q10与葡萄糖和脂肪酸的分解产能密切相关。线粒体的能量产品ATP是细胞功能的必须物。辅酶Q10也被认为是一个抗氧化物，具有抗炎功能。另外，辅酶Q10可能还在细胞信号传递、基因表达、细胞膜稳定等方面有作用。

因为所有细胞都可以合成辅酶Q10，人体是否需要在食物之外再补充辅酶Q10并不清楚。人体合成辅酶Q10的能力随年龄而下降，但这是否会导致辅酶Q10缺乏并不清楚。

老龄化会伴随有线粒体功能降低，但补充辅酶Q10是否可以提高线粒体功能也不清楚。补充辅酶Q10可以引起血液辅酶Q10 水平的明显升高，但这并不一定反映细胞内的辅酶Q10 水平也升高。血液辅酶Q10水平受饮食辅酶Q10摄入量、血液胆固醇浓度和肝功能的影响。肌肉细胞辅酶Q10水平被认为是反映身体辅酶Q10水平最可靠的指标，但测定肌肉辅酶Q10水平需要侵入性的肌肉活检手术。皮肤成纤维细胞、血液单核细胞、血小板、尿液中的脱落细胞也被用于测定辅酶Q10水平。

一个11名健康志愿者的研究发现，虽然补充辅酶Q10显著增加了血液辅酶Q10的水平，但肌肉细胞辅酶Q10水平在10个人中，仅有8人显示轻度升高，而血液单核细胞、血小板、尿液中的脱落细胞的辅酶Q10水平没有改变。血液和肌肉辅酶Q10水平没有直接相关性（Paredes-Fuentes AJ, et al. Antioxidants 2020; 9, 979.)。

一个5名志愿者的研究发现，虽然补充辅酶Q10增加了血液的辅酶Q10水平，但脑脊液的辅酶Q10水平没有变化（Lönnrot K, et al. Free Radic. Biol. Med. 1996;21:211.）。

目前市面上的辅酶Q10有片剂、胶囊、液体等，而且分为3类不同的产品-氧化物、还原物、半还原物。虽然有研究报告还原物的吸收更好，但另外的研究却报告氧化物的吸收更好。补充剂辅酶Q10的剂量从30 到600 毫克不等。

目前没有官方推荐的补充剂量。普通补充剂量一般在每日100-300毫克范围。曾经有人用过高达每日1200毫克，未见中毒迹象。因为辅酶Q10的半衰期长达30小时，可能每日服用1次就够了。

美国的FDA没有认可辅酶Q10作为药用。欧盟于2016年对辅酶Q10作为治疗遗传性辅酶Q10缺陷的“孤儿药”做了登记。目前辅酶Q10作为营养品出售，估计的全球销售量每年大约5亿美元。

导致辅酶Q10 缺陷的因素：

某些非常罕见的遗传病伴有辅酶Q10水平的显著降低。某些常见疾病（如冠心病、心肌病、心衰等），也伴有辅酶Q10水平降低。心衰病人的心衰越严重，辅酶Q10水平越低。但是，目前不清楚的是，对很多疾病，是疾病导致了辅酶Q10降低，还是辅酶Q10降低引起了疾病。

他汀类药物、β受体阻滞剂降低辅酶Q10水平。治疗骨质疏松的双磷酸盐类药也降低辅酶Q10水平。

补充辅酶Q10对健康人的效果：

目前，在一些健康人中流行着一个观念，补充辅酶Q10可以帮助预防心血管病或提高健康水平。不过，对健康人补充辅酶Q10预防心血管病的随机双盲试验只有几个，而且人数都很少。到2014年，有6个随机试验，总共才218人。这些小样本研究没有比较心血管病事件的发生率，主要是对血压和血脂等间接指标进行了评估。虽然有的研究报告辅酶Q10明显降低血压或血液胆固醇，但这些结果不能被复制。

一个对443名社区居住老年人的瑞典随机双盲研究报告，每日补充200毫克辅酶Q10对生活质量指标没有提高（Johansson P，et al. J Nutr Health Aging J Nutr Health Aging 2015;19:870. ）。

一个17名健康志愿者的随机双盲交叉试验发现，每日300 毫克辅酶Q10 改善了运动功能（Mizuno K, et al. Nutrition2008;24:293.）。但是，其它的试验发现补充辅酶Q10只改变了一些生化指标，而对运动功能的改善似乎没有明显效果。

补充辅酶Q10对各种疾病的效果

到目前为止，补充辅酶Q10的临床试验，测试过对30多种疾病的效果。对补充辅酶Q10 的临床试验，伊朗是做得最多的国家。下面是对一些主要疾病的随机双盲试验测试结果的简单叙述。

心衰：心肌活检标本辅酶Q10测定结果显示，比较严重的心功III、IV级的病人，其心肌辅酶Q10水平比相对较轻的I、II级的病人低。血液辅酶Q10水平也有类似趋势，只是没有心肌水平差别那么显著。补充辅酶Q10后，心肌辅酶Q10水平可以升高20-85%（Folkers K, et al. Proc. Natl. Acad. Sci. USA 1985;82:901.）。

多个随机双盲试验测试了补充辅酶Q10对心衰病人的效果，但试验人数都不多。多数试验报告辅酶Q10对心衰病人的症状有一定程度的改善，但客观指标的测定没有显著变化。2014年，丹麦的一个420人的临床试验报告，每日补充辅酶Q10 300 毫克降低了绝对死亡率8%，但没有其它试验能够复制这个结果（Mortensen SA, et al. JACC Heart Failure 2014;6:642.）。

日本政府于1974年批准辅酶Q10 用于心衰的治疗。

辅酶Q10对他汀副作用的疗效：

辅酶Q10的合成需要HMG-CoA还原酶，他汀抑制HMG-CoA还原酶，服用他汀的人辅酶Q10水平明显降低。有专家认为，他汀的肌肉副作用可能与他汀抑制辅酶Q10的合成有关。他汀也降低血小板的辅酶Q10水平，这种降低对血小板功能和他汀的临床效果是否有关，目前不清楚。

一个对50名他汀引起肌肉痛病人的随机双盲试验发现，补充辅酶Q10减轻了75% 病人的肌肉疼痛症状（Skarlovnik A, et al. Med Sci Monit2014;20:2183.）。另外一个对60名他汀肌痛患者的斯洛伐克研究报告，补充辅酶Q10明显减轻了病人的肌痛症状（Fedacko J. et al. Can. J. Physiol. Pharmacol. 2013;91: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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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对44名他汀不耐受者的新西兰研究，没有发现每日补充200毫克辅酶Q10对他汀副作用有显著效果（Young JM. et al. Am. J. Cardiol. 2007; 100:1400.）。美国的一个对41名确诊的他汀肌痛病人的随机双盲试验，发现补充辅酶Q10 对他汀肌痛无效（Taylor BA, et al. Atherosclerosis 2015;238:329.）。

可能没有多少医生听说过，他汀还可能引起心脏舒张功能障碍。至少有2个研究显示，对他汀引起的舒张功能障碍病人，补充辅酶Q10可以改善心功能（Silver MA, et al. Am J Cardiol 2004;94:1306. Langsjoen PH, et al. Perm J 2019;23:18.）。

对于一个预防药引起的副作用，再用辅酶Q10去治疗，只能自己慢慢想。

高血压: 中国广州的一个对101人的随机双盲试验报告，每日补充120毫克辅酶Q10，降低了血压、LDL和甘油三酯（Zhang P, et al. J Clin Lipidol. 2018 Mar-Apr;12(2):417.）。样本更大的Q-SYMBIO随机双盲临床试验却没有发现补充辅酶Q10对血压有明显影响。总体看，补充辅酶Q10没有明显的降压、降脂效果。

另外，补充辅酶Q10 对预防心梗也没有确定的效果。

糖尿病：虽然有研究报告补充辅酶Q10可以降低糖尿病人的糖化血红蛋白A1c的水平，但这样的结果不能重复。一个对60名肥胖加冠心病和糖尿病人的伊朗随机双盲试验报告，每日补充100毫克辅酶Q10降低了血液胰岛素水平、增加了胰岛素敏感性，但血脂和炎症因子水平没有显著变化（Raygan F, et al. Eur J Nutr. 2016 Dec;55(8):2357 .）。

脂肪肝：一个对51名脂肪肝患者的伊朗随机双盲试验报告，每日补充100毫克辅酶Q10降低了转氨酶和C反应蛋白（CRP，Farsi F, et al. J Am Coll Nutr. 2016;35:346.）水平。一个对44 名脂肪肝病人的伊朗随机双盲试验报告，每日补充100毫克辅酶Q10，降低了转氨酶、空腹血糖、腰围，增加了胰岛素敏感度和抗氧化能力（Farhangi MA, et al. Arch Med Res. 2014 Oct;45(7):589-95.）。然而，把另外4个试验的结果放在一起进行综合分析显示，补充辅酶Q10对脂肪肝并没有确切效果（https://examine.com/research-feed/study/126jP1/?srsltid=AfmBOoo12vdmDs5r6p5o8N2PkEo6L_PWw_RJokwd3Y3BmZDHgXwjuAYH）。

中医有补肝药，西药建议有肝病的人尽量避免不必要的用药，以免减少肝脏进一步受损害。

肾脏病：一个对52名血液透析肾脏病人的伊朗随机双盲试验报告，补充辅酶Q10 降低了脂蛋白Lp(a）而对其它血脂指标没有影响（Shojaei M et al. Iran J Kidney Dis. 2011;5:114）。最重要的是，补充辅酶Q10对慢性肾脏功能不全的病人没有明显的症状改善效果（Ahmadi A, et al. JCI Insight. 2023;8:e167274.）。

中风：一个对60名中风病人的伊朗随机双盲试验报告，每日补充辅酶Q10 改善了一些临床评分指标, 但对另外一些临床评分指标没有影响（Ramezani M, et al. Nutr Neurosci. 2020;23:640.）。

巴金森氏病：首先，辅酶Q10在人类是否可以穿过血脑屏障并不清楚。最初的一个对80名早期巴金森氏病人的研究报告，每日补充300-1200毫克辅酶Q10减慢了巴金森氏病的进展（Shults CW, et al. Arch. Neurol. 2002;59:1541.）。但是，后来一个对600名巴金森氏病人的随机双盲试验发现，每日补充辅酶Q10 1200-2400毫克对病情没有改善效果（JAMA Neurol 2014;71:543.）

亨廷顿氏病：一个609名病人的随机双盲试验发现，每日2400毫克辅酶Q10对疾病没有效果（McGarry A, et al. Neurology. 2017;88:152.）。

阿尔茨海默病：一个78名轻中度阿尔茨海默病的随机临床试验发现，每日1200毫克辅酶Q10无效（Galasko DR et al. Arch. Neurol. 2012;69:836.）。看来，靠补充辅酶Q10来预防痴呆的道路还很遥远。

偏头痛:

一个对42人的随机双盲试验报告有效, 表现为头痛发作次数减少，头痛严重程度降低 ( Sándor PS, et al. Neurology2005;64:713.)。一个对45名偏头痛女病人的研究也报告，每日400毫克辅酶Q10 改善了偏头痛症状（Dahri M, et al. Nutr Neurosci 2019;22:607.）。一个对130名偏头痛患者的德国随机双盲试验报告，辅酶Q10联合镁、核黄素虽然没有改变头痛发作频率，但降低了头痛的严重程度（Gaul C, et al. J Headache Pain. 2015:16:516.）。一个100名偏头痛病人的伊朗随机双盲试验报告，辅酶Q10联合姜黄素降低了偏头痛的发作频率、持续时间和严重程度（Parohan M, et al. Nutr Neurosci. 2021;24:317.）。

目前，一些心脏科医生热充于用心脏卵圆孔封堵术来治疗偏头痛。也许，我们应该做一些补充辅酶Q10与封堵术比较的随机双盲临床试验。毕竟，封堵术是一个侵入性的心脏手术。

抑郁症：在一个69名躁郁症病人的随机双盲试验，补充辅酶Q10减缓了抑郁症状（Mehrpooya M, et al. J Clin Psychopharmacol2018;38:460.）。

慢性疲惫：一个对51名肥胖者的韩国随机双盲试验报告，每日补充200毫克辅酶Q10，对疲倦严重指数没有改善（Lee YJ, et al. J. Med. Food 2011;14:386.）。

一个对236名乳腺癌患者的美国随机双盲试验报告，每日补充300毫克辅酶Q10对疲倦和抑郁指数、生活质量都没有改善（Lesser GJ, et al. J. Support Oncol. 2012;11:31.）。

一个对202名肾透析病人的日本随机双盲试验报告，补充包括辅酶Q10和多种维生素，对疲倦指数没有改善（Fukuda S, et al. PLOS ONE 2015;10:e0119578.）。

一个对103名脊髓灰质炎生存者的澳大利亚随机双盲试验报告，每日补充100毫克辅酶Q10对疲倦指数没有改善（Peel M, et al. Complement. Ther. Med. 2015;23:789.）。

一个对73名慢性疲倦综合征病人的西班牙随机双盲试验报告，每日补充200毫克辅酶Q10，改善了病人的症状（Castro-Marrero J, et al. Antioxid. Redox Signal 2014;22:679.）。

纤维性多肌痛：一个对20名纤维性多肌痛女病人的随机双盲试验报告，每日补充300毫克辅酶Q10改善了肌痛症状（Cordero MD, et al. Antioxid Redox Signal2013;19:1356.）。类风湿关节炎：一个对44名类风湿关节炎病人的随机双盲试验报告，每日补充100毫克辅酶Q10，对炎症指标似乎有所改善，但对症状好像没有显著影响(Hadi Abdollahzad H, et al. Arch Med Res. 2015;46:527.)。多囊卵巢综合征：

一个对60名多囊卵巢综合征病人的伊朗随机双盲试验报告，每日补充100毫克辅酶Q10，降低了空腹血糖、胰岛素、总胆固醇、LDL水平（Samimi M, et al.

Clin Endocrinol (Oxf). 2017;86:560.）。另外一个对86名多囊卵巢综合征的伊朗随机双盲试验报告，辅酶Q10与维生素E联合使用降低了甘油三酯、总胆固醇、LDL和内脏脂肪水平，升高了HDL水平（Izadi A, et al. Arch Med Res. 2019;50:1.）。

先兆子痫：一个235名孕妇的厄瓜多尔随机双盲试验报告，每日补充200毫克辅酶Q10 显著降低了先兆子痫的发生率（Teran E, et al. Int J Gynaecol Obstet. 2009;105:43.）。

长新冠：有的人感染新冠病毒后，出现长期症状，这种情况被称为长新冠。一个对121名长新冠病人的丹麦随机双盲试验，没有发现每日补充500毫克辅酶Q10有任何症状改善效果（Hansen KS, et al. Lancet Regional Health Europe 2023;24: 100539.）。

辅酶Q10的副作用：

众多研究都发现，补充辅酶Q10的副作用很少见，偶尔有胃肠道反应（恶心、呕吐、腹泻、食欲降低、腹痛）、皮疹、神经系统反应（头痛、头晕、失眠、疲倦）、肝脏转氨酶升高，其中恶心和皮疹相对较多一些。虽然辅酶Q10总体上看很安全，但对有胆管梗阻的病人、孕妇、哺乳妇女，可能需要慎用。辅酶Q10可能会降低抗哮揣药氨茶碱的疗效。因为辅酶Q10可能降低抗凝药华法林的效果。因此，不推荐服华法林的病人补充辅酶Q10。

结束语

补充辅酶Q10 似乎比较安全，但对有特殊健康状况的人（胆管梗阻、孕妇、哺乳妇女、服抗凝药或氨茶碱的病人），可能应该避免使用。

目前没有确凿证据显示健康人补充辅酶Q10有明显利益。

对心衰、他汀引起的肌痛、偏头痛、纤维性多肌痛、慢性疲倦综合征病人，补充辅酶Q10或许能够让某些病人从症状方面获益。

辅酶Q10是否是带回中国的好礼物，主要得看接受方的期望。